融合優勢資源 完善創作機制 華語科幻片「本土化」勢在必行
2019年的现象级作品《流浪地球》开启了「中国科幻元年」,随后的《疯狂的外星人》《上海堡垒》《明日战记》等,无疑极大释放了观众对未知疆域的想像,以及对科技发展所带来的文明后果的审视。其实早在电影诞生初期,中国人便醉心于电光幻影中光怪陆离的特效场景,科幻元素在武侠、动作及喜剧片中屡见不鲜。当全面复制荷里活科幻电影的模式显然不可行,华语科幻电影未来路在何方?「融合共创」和「本土化」或是答案。 ◆香港文汇报记者 张岳悦 在FILMART之「华语科幻电影·融合与共创」中,来自海峡两岸暨香港的电影人齐聚一堂,梳理科幻电影历史,更探讨如何融合优势资源,完善创作机制,提炼本土文化元素,共创优质内容。 香港的科幻类型片历史或可追溯到1959年上映的《两傻大闹太空》,此片涉及外星人、飞碟、太空等元素,内容新颖有趣且制作精良,上映后颇受观众欢迎。当1977年的《星球大战》掀起全球科幻热潮,香港电影界亦受荷里活影响,开拍大型特技电影。继嘉禾电影于1982年邀请荷里活特技人员拍摄超大型特技制作《新蜀山剑侠》后,邵氏电影公司也专门成立特技组并购置先进拍摄器材,制作了首部特技作品《星际钝胎》。资深电影人文隽便是这部科幻喜剧电影的编剧之一,他忆述道:「其实我们不是真正的科幻片,而是一部调侃崇尚荷里活的科幻迷的喜剧,港片最重要的类型是喜剧、动作和武侠,这些都是我们所擅长的。而1985年的《回到未来》又启发了我们关于穿越的创作,产出《急冻奇侠》以及之后翻拍的《冰封侠》,包括后来的《大话西游》也受到了影响。」 想像力是科幻第一生产力 既然港产科幻类型片已历逾60年,为何直到2022年才诞生第一部「硬科幻」《明日战记》?文隽说:「当然是因为成本的问题,市场都不相信我们能拍真正的科幻片,直到古天乐这个有心人出现。当时很多观众都入场支持港产科幻片,最终香港票房8,000万,但投资超过4亿,从香港市场来看其实是赔钱的。虽然在内地票房超过6亿,但从生意的角度来看还是有一点失望。香港市场容纳不了去拍高成本的片,《明日战记》对行业来说是一个很有勇气的尝试,但没有后来跟风的人。」海峡两岸暨香港的市场叠加效应也是科幻电影人融合共创的原因。 电影学者何思颖则认为,香港的科幻片可以通过低成本B级片的方式成长。「香港有拍科幻片的潜力,但不是《明日战记》的这种拍法。过去港片的观众远比香港人口多,造就了繁荣的黄金时代,而如今部分港片的观众仅限于港人,当然大湾区协作也是未来的发展方向。我对香港人的想像力非常有信心,《开端》的收视表现和口碑双丰收或许对我们是一种启发,我对香港科幻片的未来不悲观。」 借科幻电影看未来也找自己 两部《流浪地球》在中国科幻电影史上可谓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而在副导演郁刚看来,《流浪地球》相对来说属于孤例 ,因在各方面它都有着不可复制的可能性。「2019年看起来是元年,但实际上整个行业在做的片子还是很少的,这意味着我们大部分的创作人都没有办法越过《流浪地球》去想更多的事情。」他续说,「其实我们现在更需要一些中小成本的科幻电影,很多人说科幻电影是看向未来的,而看未来的目的实际是在找自己: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要做什么?」 喧嚣过后,郁刚选择成立公司专职创作科幻电影,五年风雨兼程走来,他意识到:「可能中国观众需要的实际上并不是『科幻电影』这四个字,而是需要与我有关的科幻电影,这才是最重要的。」这种幡然醒悟也与他前段时间回到家乡宁波奉化有关,原来奉化是中国化的弥勒佛——布袋和尚出生、出家、弘法、得道、圆寂之地,而弥勒佛其实也是未来佛。「那为什么这个题材不能做科幻?我们做科幻电影最痛苦的其实是构建世界观,要将政治、经济、交通、文化都做一个新的设定,这是一项非常庞大的工程,所以过往多数是抄外国科幻的设定。其实世界观都基于一个严密的闭环逻辑,而我们的传统文化中已有大量基于逻辑的成熟理论体系,例如《易经》、佛教、道教等。我们常开玩笑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和宗教,那么我们是否可以在中间找到一个属于我们本土的且能够连接观众的题材?我们天天在寻找外星人,为什么不去找寻内心的宝藏?」 他透露,最近正在做一个以科学解释《山海经》的项目,「我们用科幻的方式去表达,用科学去解释,而这个题材将与当下的每个人都有关系。《繁花》的热播让我们发现上海话的受众非常多,这是个巨大的市场,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做方言科幻片呢?这些都是未来的可能性。」科幻的本土化表达,或是科幻影人新的探索方向。 引发共鸣是科幻的内核 台湾著名电影人焦雄屏可谓华语电影走向国际的重要推手,她亦获聘担任第六届「蓝星球科幻电影周」的艺术总监。她称,从「科幻元年」这个概念开始,华语科幻电影便迸发出了惊人的能量,从此在中国土地上发芽生长,而一众科幻电影人也正在这片领域埋头耕耘。「我们已经看到两部《流浪地球》的惊人成就,虽然科幻还不是一个特别大的华语电影体系,但我认为它将有非常广阔的未来,类型电影从不是一个创作者的事,而是会与观众共同成长。」 她表示,世界科幻电影由来已久,早期借摄影特技发挥想像,至上世纪二十年代随科技进步迎来蓬勃发展,成为扎实走上工业化的一种电影类型,「美国科幻电影的成型很大一部分与量产有关系,为什么一直拍观众也一直想看?因为会引发内心的一种共鸣感,通常是潜意识中的恐惧和忧虑,例如以变身为狼人映射青少年对突然发育的恐惧,以星球战争反映当下的外交关系等。」 她由此强调,类型电影最基础的概念便是反映社会最关心的问题,「《流浪地球》中的科学名词观众可能并不关心,但每个人都会明白里面所展现的父子情,而广受欢迎的《你好,李焕英》其实也是借穿越来讲母女的关系。这些故事的成功就是共鸣在社会中发酵的力量。华语科幻电影有没有抓到集体社会潜意识和观众的共鸣感?这其实是一个很重要的议题。」